近來幾篇新聞都圍繞著關於孩子旅行的話題，讓我忍不住想起朋友對我的訴苦。
朋友說，每到假期，他的心中總會面臨下面這樣的掙扎：
1.帶上孩子，一家老小去旅行
2.把孩子託付給親友，自己享受偽單身
3.哪都不去，在家裡爬枕頭山
選擇1，看似一家溫馨和樂，實則要前瞻後顧，一場假期出遊，總是很難讓每個家人滿意，敗興而歸的機率是90%。曾經有個朋友跟我訴苦，每次她們家族出遊，負責收東西的總是她，要讓孩子自己收，公婆又心疼孩子，有次旅行中因為忘記帶到孩子某條小被子，孩子整晚都沒睡吵鬧不休，結果被家人罵翻天，事後她覺得很生氣，表示以後再也不參加家族旅行。畢竟媽媽在家裡照顧孩子已經夠累了，外出還要一個人承擔可能有突發事件的心理壓力，那想想還是直接待在家裡比較快樂一點。
選擇2，雖然可以盡情享受瀟灑的單身歡愉，但卻深受相思之苦，對象正是自己的孩子。閨蜜前不久和老公去二度蜜月，特地飛去嚮往以久的歐洲，原以為可以重回兩人世界的甜蜜，沒想到還在機場就接到公婆的電話，告知孩子得了腸病毒的消息，但礙於旅費不便宜無法取消，也只能帶著對孩子的擔心出發，旅途中更因為把生病的孩子交給公婆照顧，自己卻在玩樂，引發強烈的罪惡感，一趟旅行下來，別說兩人世界了，連風景都未能好好欣賞。
選擇3的人，可能要面對伴侶和孩子「好無聊」的攻擊，假期結束卻又覺得安心，至少守住了荷包，不用擔心面臨月底的窘迫。朋友夫妻檔都是上班族，育有三個孩子，每個月的支出都卡得很緊，房貸、車貸、孩子的安親班費用，加上還得給雙方父母孝親費，他們夫妻自從生了孩子後，不要說出國了，連外縣市的過夜旅行都有額度限定，在台灣的低薪文化下，這種家庭比例逐年升高。
再漂亮有名的景點，都比不上孩子的笑容
雖然沒認真做過統計，但根據每到長假或寒暑假，打開社群軟體，印入眼簾的盡是父母帶著孩子出遊的照片來看(身為父母，同溫層也當然都是父母)選擇1的人似乎佔了多數。仔細觀察那些照片，不難發現鏡頭的主角往往是孩子，偶爾跳入一張幾口溫馨的家庭合照，往往因為孩子無法完美地對焦，似乎透露出帶孩子出遊那些難以預估的失控與無奈，為人父母也往往學會淡然處之地解釋：「小孩子嘛！」
同溫層的其他父母，當然也不忍予以苛責，都能心領神會，那是同為父母的惺惺相惜，你的痛苦也是我的痛苦，我們一起痛並快樂著，舉杯同飲，乾了，嗯！差不多是這樣的，請自行腦補畫面。
玩笑開完了，其實我想表達的是，面臨這樣的選擇之難，和出遊難以控制的畫面，身為父母的我們似乎忘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：我們問過孩子嗎？大人們追求偶像劇裡美麗不真實的場景，收集旅遊書上每個熱門景點，用臉書打卡證明到此一遊，卻忘了停下來問孩子想要的是什麼，這總會讓我感到莫名的憂傷。再漂亮有名的景點，都比不上孩子沉浸於玩樂時展現的笑容，與其收集景點，孩子的笑容才是我真正想收集的人生風景。
「旅行」是大人們的詞彙，在孩子的世界裡只有遊戲，如果不能投入五官四肢、身體的每個部分去遊戲，玩就失去了意義，孩子對遊戲的專注與重視，是大人無法比擬的，當下就能成就全世界，靠得是與生俱有的想像力與好奇心。
也就是說，哪怕是長灘島或是夏威夷的沙灘，在孩子心中的等級可能比不上自家公園的沙坑，比蕯鐵塔和自由女神像，不過就是建築物和雕像，世界那麼大，如果不是孩子主動想去探索欣賞，失去欲望本能的趨動，旅行也很難有所收穫。英國精神分析大師温尼科特曾說： 「從受孕的那一刻起，孩子就成了你身體裡的一名過往的住客；等到孩子出生後，他就成了你臂彎裡的暫時寄宿者。」
親子關係，是父母和孩子在浩瀚宇宙中相遇的短暫旅行，目的地不是讓這段人生旅途豐富美好的原因，愛與陪伴才是，去哪裡不重要，重要的是全身心的投入陪伴孩子。
讓孩子參與行前討論，給孩子練習表達意見的機會
並非我反對帶孩子去旅行，更不是因為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，我只希望大人在選擇的時候，除了要衡量自身能力之外，更要多花一點心思安排行程，別用父母自己的想像投射在孩子身上，幼兒園階段的孩子已俱備基本溝通能力，不妨讓孩子參與行前討論，給孩子練習表達意見的機會。
至於我自己的答案是什麼呢？對我來說，單身時的旅行更多的是為了離開熟悉的軌跡，尋找陌生嶄新的自己並與之對話，然而帶著孩子去旅行，總會硬生生、赤裸裸被孩子拉回現實，左一句媽媽，右一句爸爸，即便是不能言語的寶寶，也有本事用哭鬧聲告訴父母「嘿，我在這裡」，提醒父母不要忘記他的存在，孩子因細小而強大，讓父母忘卻那些踽踽獨行的快感，卻多了一種相伴而行的溫暖，那是有了孩子才能領略的人生況味。
不管父母的選擇是什麼，都不需要為此心懷愧疚，選擇向來沒有所謂的對與錯，不論是哪一種都有得失，以及無法輕易用三言兩語可以解釋的無奈，這是父母專屬的煩惱，從十字路口的徘徊，一下子晉升到面臨三叉路或四叉路的躊躇不前。
父母們只需提醒自己，每個孩子都是天生的旅行者，從出生那刻開始，孩子就一直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中，早已啟程，無有恐懼。
Photo：180mediagroup,CC License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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